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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博士倒數8年 羅家聰談「被離職」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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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代香港人引以為傲、以搵錢為上的「中環價值」,過去半年被顛覆。70後的銀行佬羅家聰,應該很有感受。

10月,羅家聰「被離職」交通銀行首席經濟及策略師,有近因,原來也有遠因。

他說,2011年左右,中國經濟轉差,人稱「末日博士」的羅家聰睇淡,「那時,公司就叫我唔好再講中國經濟。」

「到了近期,就叫我唔好講香港經濟。」連香港經濟都無得講,即係乜都唔使做。羅說,離開交行前夕過著返工等放工的日子,「與其係咁,咪叫你返屋企。最後好和平呀,我冇同佢拗,好簡單,你叫我走咪走囉。」

「近日的事是觸發點,遠因其實已經好耐。幾年間,做嘢空間不斷收窄,縮下縮下無得走、無得行、企都無得企,那就跳出來。」

「一路唔出聲、溫水煮蛙?係,我係輻射緊好多香港人。」

羅家聰是財經界KOL經常開咪出鏡,有名氣也有粉絲,喜歡他的人覺得他夠串嘴又直接,這種性格當然也易招敵人。年僅42歲的他有四個學位:港大政治與行政學系學士、港大經濟碩士、中大數學碩士、城大經濟博士。他做過一年政府合約經濟師、政府統計處短期統計師,2005年加入交通銀行,由財資分析員做到首席經濟及策略師。

羅家聰是個典型中環金融佬,「由六四到而家我都無上街。」點解?「我有咁多地盤,我有支筆就得啦,點解要上街熱辣辣呀,使乜出去俾人拉呀。大部分香港人以前都政治冷感啦,由八八直選開始,唔係真選,選了的人也不代表你;還有行政主導,行政長官不是政黨制、不是選出來。大家一路以來習慣無得選,上面不讓你去選,而香港人都係經濟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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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人,講到尾,目標非常明確:發財。

交通銀行是中國五大國有銀行之一(另外四間是:中國工商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銀行、中國建設銀行 )。在交行任職14年,羅家聰做到變成銀行在港的生招牌,「我係好低級員工,但我吸到客,有sales同我講,搞講座我來與不來,可以有幾百人分別。」

點解變成大陸管理層眼中釘?「起點是中國經濟轉差,大約2011、12年。(你唱淡佢唔中意?)是,之後叫你唔好講(開聲講到明叫你唔好再評論中國經濟?)係,好清楚。佢先發制人,畫了好多圈你唔可以踩埋去。」(註:2010年中國GDP增長為10.6%,到2011年跌至9.6%,2012年再降至7.9%。之後幾年一直下跌。)

「以前有好少少藉口,例如話有個團隊專研究大陸,我沒理由講埋佢嗰份,當時也可能有辦公室政治,上面見你講埋,唔係好鍾意,於是搵人叫你唔好講,這個是我推測、有可能的。」

2014年佔中又如何?「進一步更多範圍叫你唔好touch,佔中唔好講、佔中點影響經濟和金融市場唔好講。到了近年中美貿易戰開打,都唔好講。其實路數都一樣。」

過去半年反送中又如何?「都係話唔好講,我臨走前,話所有訪問都唔好做,平日開咪寫文講經濟可以,但ad hoc就唔可以做。」是幾時的事?「exactly唔記得,(運動)初初冇,是中後期左右。叫我唔好講、唔好寫已經夠啦,我返工係做呢啲。」

「我冇得反擊,當然可以同佢拗,但普遍中資文化,間間都係人治,閂埋門佢鍾意點就點,即刻炒你都得,唔需要同你講咁多,拗的話係搵嚟拗。」

羅家聰最後是收到大信封?「唔係佢俾信我,佢要我自己走。佢要我走,我咪走囉。」

羅家聰說,香港金融界的白色恐怖,近年行內人心裏有數,但一路沒人用把口講出來。具體是什麼?「一啲好簡單嘅都講唔到,如中國經濟爆煲有冇錢走、有冇一些大陸資金操控香港,suppose一個國際金融中心應該講得到。經濟是否向好、有冇錢走、這個運動會令經濟好定壞,這些無傷大雅,應該講得啦,但都無人夠膽講。」

「行為上,好多銀行,中資尤其是,如你看淡人民幣,敢唔敢大手沽?唔敢,上有指示,中資要跟,其他都唔敢做,實際上操作係有唔同。成個經濟環境咁差,但你唔會睇到有人大手沽人民幣資產。上面吹雞要你買,間間行認購些,托高出來做到好靚。這是會發生的,未至於好嚴重,但在市場有意無意間接影響,已經都好多年啦。問題係做到有幾過分,而家過分程度係,呢幾個月鍊死晒所有嘢。」

「一個自由市場,沒理由要聽央行指示,這是新興市場才會發生。唔講得唔寫得,唔單止有違市場定律,係有違行業操守。但成行都係咁啦,有一批外資睇錢份上,為客而寫報告,如寫得離譜輸死啲客、唔符合compliance,佢會返轉頭搵你。另一樣是掂到政治位,銀行唔敢踩埋去。」

在中資工作,員工是否都被政治審查?羅家聰說:「佔中時,要你出去撐警遊行,我沒去,我應是少數沒去的人,佢會剔名。(後果?)即時冇,但我唔知而家呢個算唔算係後果。」

投票有冇指定投給誰?「冇,但佢會將商會拉票資料forward出來。」

半年來,中資可有發功?「好似唔覺。今次似乎成個局好被動,建制、藍色在捱打,似乎唔係好叫你撐,只係唔准你去黃色那邊的示威遊行。佢唔會出notice通知,會恐嚇你,有傳言(唔好講邊間,我將好多間中資mix埋一齊講)有人去了被炒魷魚,有的可能成個部門沒bonus出,有的衰到周六日要影相打卡,某個時間要影幅相講自己喺邊度。」

「我入銀行時,大陸人可能只有一、兩成,來做最低級的trainee、junior,當然最高級的都係大陸人啦。現在的比例是大,三分一至一半都係內地人,好多都神神秘秘,邊度嚟又唔知、是否在香港讀書、有何背景又唔知,好古怪。」

既然紅線早已出現,羅家聰為何頂得順?「我一路想走,走唔甩,無人請。」人工高?「cheap到爆,幾多唔好講,總之去第二度一定好過呢度。」

「呢幾年,好多行都唔敢要我呢啲人。」

「我一早係佢眼中釘,我沒一早被炒,我諗我做得嘢呱,唔做得一早炒左啦,咁我吸到客啊。」他的部門有三個人,上司同事都是香港人,大家有傾有講沒問題,「我要走,唔係上面一、兩個人的意思,係再上面壓落嚟。」

「我而家唔係發難、唔係唱衰佢,我只係講緊香港生態。」

「今次運動,香港人感覺殺到埋身。有啲人唔係一直感覺唔到,而係溫水煮蛙,煮到差不多熟了,便藉反修例走出來,反修例是一個契機讓他們發作。」

羅家聰不是不太理政事嗎?「我這兩年花時間讀書,社會發酵一啲嘢,我最初唔多aware,佔中一個、修例我沒想過搞到咁大。搞下搞下先知咁大鑊,你都可以話我後知後覺,我自己初初沒諗咁多嘢。」

最後,他被政治找上門,「被離職」一事他有何反思?「每次有嘢,紅色資本就加速來港:2003年之後的自由行、2014年後金融界換血。今次之後會全方位控制,是一定的,買公司、入股公司,佔大比例佢就可話事。大連鎖集團佢搞掂就得啦,搞掂埋金融界,已經好多錢,唔使理你中小企。」

「中環,係講錢,講錢的話無得同共產黨鬥,佢會一路倒水,愈深愈快,一路被佢displace。但去到一個位,當絕大部分是紅色的錢、紅色的人,鬼佬或會突然有一日醒覺: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出現了質變。」

「人哋俾水你吸,因相信你係一個有制度的地方、free market、free flow,如果冇制度、唔free,點解要來。同大陸人講呢啲?佢哋沒反應,佢哋係知,但唔敢俾反應,大家心中有數啦。」

「我個道理好簡單,如果你咁叻,就將上海變國際金融中心囉,我入銀行時已講,講咗十幾廿年。而家搵澳門做,即係搵香港做賭場一樣啦,攞嚟笑。」

羅家聰說,他和朋友傾緊一些合作。他應該大把錢,可會移民?「大把錢,你講啦。」

「我唔排斥中資,而家係中資排斥我。」羅家聰這話,令人想起一句:

你愛國家,國家愛你嗎?

那麼,

你愛國家的錢,國家的錢愛你嗎?

愛,不會無條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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