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生意經】炒人代價大 星級企管 節流不見血

2016年由零售到地產到飲食業都籠罩一股冷風，倒閉裁員來勢洶洶，當中最大爭議的必是「裁員」一環。對於管理層來說，這無疑是一場良知、智慧與能力大考驗。近日社會熱議的裁員事件，包括《明報》以縮減開支為由辭退在行內稱譽的執行總編輯姜國元（安裕），引來傳媒業內以至企業管理人反響。本刊今期訪問了幾位星級企管人，包括卸任在即的一田CEO莊偉忠、以Ironman成功活化「太興」的太子爺陳家強、金融地產界的康宏王利民和利嘉閣廖偉強，由他們分享獨步的「不見血節流法」，人才對公司整體發展的價值所在。

莊偉忠：人才是公司命脈

雖然本港首兩個月的零售總額共下跌了13.6%，但人稱「不開會的CEO」的一田莊偉忠，日前公布公司同期錄得5.4%增長，3月銷售數據更創新高，現階段毋須如其他企業般驚徨失措。

未來經濟逆轉，不少企業已磨刀霍霍準備凍薪減薪甚至裁員，莊偉忠對以裁員達至「節流」目的，直言「不敢苟同」。他表示，從以前的安信年代至今天在一田，也經歷過經濟低潮，但從沒因此炒過一人，「直頭諗都無諗過」。

共完患難必須共富貴

當年安信面對金融風暴，管理層率先自減人工8%，用省下來的錢，出糧給所有員工。一田也曾在2008年及2011年經歷過金融海嘯及「3•11」日本大地震等難關，前者在兩個月內生意額由升三成變成負數；後者令食材銷售額大減逾七成。「但無論世界點差，我在任8年從無諗過因為經濟差而炒人，因為我知公司要慳錢有好多方法。我認為去到最後最後，乜嘢都做過都無辦法啦，才考慮干若程度的lay-off （裁員）。」

他口中的慳錢方法，包括重新編排清潔工及保安的工作崗位及時間表，加上引入新電腦程式減省開支，此舉近日已助公司減省了200萬開支。「你話200萬可以救幾多個初級同事？」

輕率裁員會直接損害公司前景，莊偉忠對管理層有以下忠告：「先問問自己還有甚麼不涉及『人』的節流方法，因為人永遠是公司的命脈。一間有水準的公司，必需要善待自己的員工，善待員工才是對投資最大的保障。其次諗諗自己可以擔當甚麼角色，有時解決自己，就等同解決了問題，多想想自己可以怎樣與員工共患難。最重要的是，共完患難必須共富貴，難關過了就補償返當時同事的損失和付出。」

人工高裁員說法「亂嚟」

近期《明報》深宵即炒執行總編事件，作為一個對人才資源極其珍惜的管理層，莊偉忠認為，任何機構在處理一個如此重要的高層人員去留時，應該有一個更好的處理方法。「我覺得任何解釋，都一定唔可以話佢人工高，但凡以人工高作為裁員理由，一定顯示你在亂嚟，成件事處理得好差勁。」

不過他認為事件的「差勁」，某程度上已反映在社會各界的回應上，如網上媒體及報章連日來的強烈關注和討論，以及開天窗事件。目前他最關心的，是一眾《明報》員工的想法：「編採人員想繼續做還是不做？自己在過程中想扮演甚麼角色？你相唔相信投訴會改變現實？我相信每個人的原則和想法都不一樣，所以最好還是由當時人自己決定。」

王利民：亂炒人極損公司形象

與管理層談如何面對經濟逆轉，準備企業應變措施，大多數都會避重就輕，被新一代喻為「管理達人」的康宏金融集團主席王利民對此暢所欲言，談到近日報館為節省資源炒執總一事，引來社會巨大迴響，認為會對公司形象造成重大損害。

應先減市場推廣開支

他認為，炒高層是想宣示兩件事：「佢阻住做嘢，所以炒。另一方面是想讓前綫員工知道，我炒得佢，就係人都炒得。」他估計是先有「炒人」的決定，然後才安插理由。

身為管理層，他估計該公司在裁人前應已盤算過員工及外間的反應，預計過所需付出的代價，「可能覺得一定有人嘈，但嘈完轉頭又會無事」，但想不到事件連日來引起社會很大回響，有員工組織工業行動、有專欄作家開天窗，反映管理層計算錯誤，結果對公司形象造成重大損害。

他坦言，若公司面對緊縮開支，「炒人」似是最快而又最有效的方法，但為了顧及員工生計，其實可考慮先減掉宣傳及市場推廣等開支。他又舉康宏為例，2008年金融海嘯後，不少金融機構都面對困境，有公司選擇裁員減薪，但康宏就決定8個管理層（包括他）齊齊減薪，每月象徵式領取10元薪金，表明與員工共度時艱，加上取消當年花紅，最終公司在沒炒一人的情況下捱過逆境。

「第一，同事會覺得管理層願意帶頭減薪，是一個負責任及愛護員工的表現，士氣不受損，亦會對公司更有歸屬感。第二，萬一最後真的撐不過去，同事都明白公司已經盡了力，管理層唔係得個講字。」

考慮裁員對成本影響

不過，萬一公司真的需要裁員，其實也有很多技巧要注意。首先，公司需定期檢討人力資源，不停優化，這樣便可減少在經濟差時大刀闊斧的機會。其次，要慎重計算裁員減薪對公司整體開支是否有決定性影響。另外，切忌在生意未變得太差，而外界又在觀望時率先炒人，此舉會對公司形象造成很大損害，可能「賺埋都唔夠蝕」。「最忌係呢頭炒人，果頭大版大版落廣告、大手大腳投資，俾着你你都嬲啦！」

面對前景不明朗，王利民不諱言公司也正在準備不同的應變方案，但暫時不需落實執行，事關實際環境未如外界說得那樣差。「很多時風是吹出來的，最需要恐懼的，係恐懼本身嘛！企業應睇返實際情況。作為經營者，不應自亂陣腳，更不可忘記企業道德和責任。」

廖偉強：和平分手 免無良僱主污名

講解和鼓勵說話都重要，要教曉他們地產上落是常事，捱過了就沒問題。另要不斷教授更多更新的銷售技巧，提高員工在逆境中的成功機會。

地產代理行業，在過去數年一直處於陰霾，開源節流彷彿已成常態。利嘉閣地產董事總經理廖偉強表示，政府近年連番「辣招」，對代理行業有一定打擊，尤其去年金管局再收緊按揭成數，樓市隨即冰封，行業面臨嚴重萎縮。「由去年9月至今年2月生意最慘淡，試過1個月勁蝕千萬，人手亦從3,000人減至現時只得2,500人。」

開發新市場增收入

他解釋，舖租及員工薪金佔公司整體開支超過八成，但大部分分行租約未完，業主亦未必願意即時減租。要在最短時間降低營運成本，必須從減省人手入手。

可幸，地產代理與其他行業不同，經紀入職離職都比較隨意，即使員工大量流失，也不致令利嘉閣蒙上「無良僱主」之名。

廖指，現時行頭裏每月最少有百個經紀「出出入入」，早前公司人手大減500人亦屬「和平分手」。「經紀靠佣金，市道唔好無生意即是無糧出，撐不下去的自然會走。過去半年人手減，只因為走咗人無加返。」

盡管人手自然流失，但廖偉強亦不敢怠慢，早已引入一系列開源措施。除以往專攻本港住宅，公司亦調動更多員工開發車位及工商舖市場。此外，亦有擴大代理海外樓的範圍，現時涉獵的包括內地、東南亞及澳洲樓。節流方面，未來會否減薪凍薪？他謂八成員工也是「食佣」的前綫經紀，減少底薪對公司幫助不大，反而會嚴重影響士氣，所以暫不會考慮。反而會因應市道，開始游說業主減租。

定出機制助共度時艱

面對行業前景不明朗，員工難免人心徨徨，他認為身為管理層，「心理輔導」是重要的。「講解和鼓勵說話都重要，要教曉他們地產上落是常事，一定要適應，捱過了就沒問題，從而提升心理質素。另要不斷教授更多更新的銷售技巧，令員工在逆境中都可以技術搭夠，提高成功率。」

一直以來，打工仔也覺得「共度時艱」只是老闆想出來的美麗謊言，但廖指，公司多年前已有機制，只要生意額達某一水平，後勤員工便可按比例分紅，「試過季季都有得分，好市時一年出了18個月糧的，希望向同事表達一個信息，你們陪公司捱過，公司是會記得的。」

太興第二代：鋤租節流 毋須裁員

身兼香港餐飲業聯會副主席的太興「太子爺」陳家強表示，飲食業早在去年聖誕前已有異動，得悉每月約有5、6間食肆結業，很多小店老闆也稱每月動輒蝕二、三十萬，中環部分高級食肆生意更大跌四成，農曆年後慘況更逐漸浮面。「據聯會消息，單是3月就有80間食肆倒閉，暫時以個體戶為主，但情況再差下去，很快就會波及中型連鎖品牌甚至大集團，我估計這一波可能比沙氏更勁。」另一邊廂，飲食業職工總會由上月11日至今，亦收到有18間酒樓食肆結業消息。

轉推素食慳錢兼宣傳

他又指，集團生意暫時不算太壞，今年仍有若干分店開張，但擴充步伐明顯要收慢，一切審慎為上。「好市時，睇到值90分的舖，計得掂條數就去馬，即使業主坐地起價都照去。依家業主就算肯減租，我都要諗餐死。」

逆市下或現裁員潮，但他笑言飲食業基本上沒此問題，因過去數年業內多個職級都鬧人手荒，即使將來環境變差，也不會裁掉薪金最高的管理層，以「炒一個救全家」的方式來節流。「如果一間舖結業，上至經理下至洗碗姐姐都要炒，全部無得留低。」盡管無裁員打算，陳家強坦言公司亦要盤算好縮減開支。這位近年將太興成功活化的太子爺，創立了8個集團副綫品牌，點子多多。不減人手，食肆一般會向食材「埋手」，很多人以為最直接就是入次一等的貨，但陳家強認為轉個角度，既可慳錢又可收宣傳之效。「例如之前推廣緊牛肉麵，我咪轉推沙律素食囉！一來提倡少肉多菜，對品牌有正面作用，二來以菜代肉，成本自然減低。小炒類亦可因應時令轉製一些較當造、價錢較低的配菜，總之不影響分量和質素就可以。」

其次是租金。陳家強認為現時是議租的好時機，建議食肆可按附近租金變化，主動向業主提出減租。「減租可能是雙贏，食肆撐不住結業，商場有太多吉舖也會影響形象，所以有議價空間。」即使租金減不下去，租客亦可從管理費入手，甚至要求商場增加宣傳預算，將此開支轉嫁給業主，減輕負擔。

現時不同食肆已透過推廣「主動減飯」、大量採購食材、電腦化及聘用洗碗公司等，減低經營成本，但他強調：「涉及減人手的改革，最好都是有疏散途徑才做。」

雖然飲食業風聲鶴唳，但陳家強始終認為有危就有機。「大批食肆結業，即是競爭少了，這對仍能生存的食肆來說，生意可能更易做。」第二，他指近年飲食業服務質素，都被認為急轉直下，「因為不夠人，員工都唔憂做。如今食肆結業有人失業，就可以找些更有質素的員工。」

 

撰文：郭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