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周記】打工仔開門三件事 (王浵世)

我認識一位香港的銀行大班，他可不是一般打工的大班，他自己就是老闆。這位銀行大班很低調，不喜歡出風頭，但是說起話來，的確具備大班風格。問題是他不會經常接受訪問，所以其真知灼見很少在報章出現。

我跟他認識多年，但是來往不多。然而大家份屬同鄉，年紀相差不遠，碰上面總有種親切感。我前幾年從銀行退下後，那種隔膜似乎變得淡薄，況且我正幫一家跨國諮詢公司做顧問，大家交流一些意見很正常，彼此可以有話直說，不用兜圈。

沒多久，他要在內地開設新分行，那真是件可喜可賀的大事，也是外資銀行的一大成就。我偶然遇上他，自然奉上祝賀，沒想到他竟邀請我參加開業典禮。我有點受寵若驚，但是對方盛意拳拳，卻之不恭，連忙答應。

銀行老闆親自睇貸款

一行多人，從香港奔向新分行。開幕禮總是熱鬧場面，外資銀行當時的態度是「開一家是一家」，粒粒皆辛苦，得來不易。外邊炮仗聲不斷，我卻看到他嘴角的微笑，如同家裏辦喜事一樣。在內地開分行如同開拓版圖，覆蓋面大一點，總是好事。

晚宴不鋪張，就是自己人坐滿一桌，這是他一貫的作風，該花的錢就花，不該花的錢就不花。幾位同桌高層深明這個道理，大家熱情洋溢，頻頻舉筷，卻不頻頻舉杯喝酒，跟內地慣例不一樣，大家點到為止。原來飯後還有任務，大家一起去看一個貸款項目，來一個集體評估。把我請來不知道是否跟這事有關？

但是，世上沒有免費午餐，我馬上同行。項目不差，應該風險可控，但是讓人糾結的是他貴為大班，竟要親自出馬？回酒店路上，他問了我不少技術問題，問題很到位，我知道他懂，只是大家同聲說好，他就放心。輪到我問他，是不是每逢大專案，他都要親自出馬現場考察？他打個哈哈：「不一定，但是路經現場，看看不妨。」然後笑了笑說：「你這麼問，證明你是打工仔。打工仔輸的是老闆的錢，做老闆輸的是自己的錢。不緊張，自己吃虧！」

打份工懶理老細賺蝕

他的話值得回味。的確如此，打工仔關心的是把工作做完，工作做得好，就希望多獎金。工資、獎金、升職就是打工仔的關注，賺錢是老闆的事，虧本也是老闆的事，跟打工仔沒有直接關係。

我運氣好，過去一直在一家沒有單一大股東的銀行打工，沒有老闆概念，老闆就是上司。但老闆其實也是打工仔，跟我坐同一條船，同樣關心三件事：工資、獎金、升職。我這次遇見的老闆就不一樣，他輸的錢是自己的錢，看項目自然仔細，多問兩句、多看兩眼很正常。

我覺得有點慚愧，講起來很到位，甚麼「利益最大化」，「可持續發展」等等的話很動聽，但是最終免不了關注那三樣事情，老闆賺錢多寡跟自己好像沒關係。唯一的安慰，這不僅是我一個人的想法，應該還有許許多多的高層跟我一樣，把工作做好就好。不僅外資，中資銀行也一樣，大家都是打工仔，老闆就是「阿公」「阿爺」，而且都不在身邊。但是大家對於銀行風險的認知、接受與防範就沒有想到阿公、阿爺對我們的期盼，往往以「應付」心態來看待可以輸大錢的事。

還是我的老東家會動腦筋，給大家發認股證，令大家無形中成為一個小老闆，做起事自然不一樣，千萬別輸錢，因為輸掉的錢當中，有部分是自己的。

 

作者：王浵世

第一代北上銀行家，曾為匯豐中國業務總裁、民生銀行最高領導人，有廿載北上管理經驗，現在退而不休，轉戰民企，拓展視野，闖事業另一新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