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專欄：北京在俄烏問題上的騎牆策略能保持多久？

【彭博】-- 騎牆是不舒服的。面對一場殘酷性難以想象且後果仍在不斷蔓延的地緣戰爭，中國官員發現，騎牆這個姿勢不但難受而且也無法長期保持。

當普丁入侵烏克蘭時，中國似乎與世界其他國家一樣也並不知情。雖然無法確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事先是否了解普丁的計畫，但外交部發言人和官方媒體在處理相關信息上肯定是手忙腳亂的。中國外交政策提倡尊重領土完整和非干涉原則，如何在普丁這種與中國外交原則相悖的侵略行動和中俄兩國自詡的意識形態結盟之間找到平衡點真是讓官媒和發言人傷透了腦筋。而且還要考慮到中國與烏克蘭、東歐更廣泛的經貿聯繫，這個地區是北京擴大「一帶一路」貿易聯繫和影響力的重要分支。

其結果就是中國的表述好像一直存在認知失調，一方面其認同莫斯科的安全關切、指責西方「拱火」、拒絕使用「戰爭」或「入侵」字眼，對俄羅斯遭到的史無前例的制裁鳴不平（這些都是俄羅斯的關鍵話語點）；另一方面，又強調尊重烏克蘭的主權地位，試圖和經濟火線拉開安全距離。北京呼籲雙方推動局勢降級，但迄今都沒有直接譴責俄羅斯入侵行為。

這種立場或許應該稱之為「親俄中性派」，2014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後，北京這套策略挺管用，但是2022年似乎就力不從心了，主要因為克里姆林宮的入侵行動持續升級，甚至中國在烏公民也身處交火區中。與此同時，入侵帶來的經濟後果正在成倍累加，俄羅斯日益被隔絕於全球金融體系之外。對蘇聯解體深有研究的中國官員們敏銳地意識到俄羅斯有能力在經濟上自我毀滅，而北京可不打算讓一個在國際舞台上被人人鄙視的政治伙伴破壞中國在全球經濟中的地位。

中國對俄不贊同的苗頭已經出現了。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周一在被問及中俄友誼時表現出了驚人的話術技巧，他提到中俄是全面戰略協作伙伴，但中俄關係不結盟。周二，中國外長王毅在俄羅斯入侵事件後與烏克蘭外長的首次通話中表示，中方「對平民受到傷害」極為關注。

莫斯科國立國際關係學院的國際問題研究所高級研究員Igor Denisov認為，中烏外長的通話並不能代表外交上的重大轉變，其可能只是體現北京願意在化解危機方面發揮建設性作用，以及幫助在烏克蘭的公民脫困。這不是一個小問題，因為中國與許多其他國家不同，其最開始沒有提出撤僑建議，而是駁斥了美國關於俄羅斯即將入侵的警告。

但Denisov認為，西方立場越強硬越穩固，中國幫助莫斯科的空間就越小，因為會擔心遭到二次制裁。

而且有大量證據表明，隨著懲罰措施的增多，回旋餘地正在迅速減少。

首先是地緣政治層面上的。北京可能不同意美國對民主及其相關概念的定義，並認同普丁關於多極化的觀點，但中國認為自己也是全球經濟和政治秩序的主要參與者，並非局外人。周一外長王毅在「上海公報」發表50周年紀念大會上的視頻講話中，呼籲「堅持國際關係基本準則」、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原則，推動中美關係早日重回正軌。王毅說，「中美關係的大門既然打開了，就不應再關上。世界既然走出了冷戰，就不應再降下鐵幕。」中國官媒也呼應了這番評論。這些話委實不像是一個打算和普丁並肩與全世界為敵的政權會說出的話。

真金白銀更能表明態度。隨著中俄貿易關係在過去十年的增進改善，中國一直在加大對俄出口，並從俄羅斯購買了更多的碳氫化合物和其他自然資源，上月俄氣與中國石油簽署了第二份長期供氣協議，將通過俄羅斯遠東的一條新管線向中國輸送天然氣。所有這些活動最近都有所加速，現在北京正在積累所有類別的大宗商品庫存。

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俄羅斯仍然是中國一個很小的出口市場：占有率只占2％，遠遜於美國的17％。與此同時，中國在進口方面多年來一直致力於實現能源供應的多元化，雖然俄羅斯是一個重要的供應國，但北京並不依賴單一的油氣來源，至少不如其對西方國家技術和美元體系的依賴。與此同時，俄羅斯冒險行為造成的通膨影響也在傷害中國。這將是那些希望阻止中國削弱對俄制裁影響的西方外交官會強調的一點。

的確，俄羅斯對美元和SWIFT報文傳送系統替代品的需求將推動相關領域的發展，中國多年來一直在尋求讓人民幣成為全球貨幣，但這種轉型不會一蹴而就。

北京暫時還會繼續這樣「走鋼絲」。中國央行將通過敏感性比商業銀行低的政策性銀行對俄羅斯提供支持，特別是那些大型項目。但不會鼓勵國有企業和民營公司參與此事。另外，雖然會繼續呼籲各方停止暴力並表示理解莫斯科的關切，但是北京也會利用下這個處於急難中的「朋友」，要求俄羅斯在天然氣或小麥銷售上提供更有吸引力的價格。毫無疑問，許多中國官員會認為，這個讓美國埋頭歐洲事務，無暇關注亞洲的地緣局勢從政治上來說對中國有好處。

但是，肆無忌憚的暴力持續時間越長，對俄制裁越嚴，北京面臨的經濟風險就會越高，保持騎牆姿勢會越來越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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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ra Ferreira Marques是彭博專欄作者，也是跟蹤大宗商品、環境、社會和治理問題的彭博編委會成員之一。她曾任Reuters Breakingviews助理編輯，以及路透駐新加坡、印度、英國、義大利、俄羅斯分社編輯及記者。本專欄並不代表彭博有限合伙企業及其所有者的觀點。）

原文標題

China’s Ukraine Doublespeak Is Untenable: Clara Ferreira Marqu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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