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單偉建：中國有本錢刺激經濟 首要扭轉內房頹勢 中央地方政策不能自相矛盾

私市股權太盟投資集團（PAG）執行董事長單偉建，最新出版第三本作品《金錢風雲：一個絕處逢生的故事》，本報特此專訪，恰逢內地大力刺激經濟，市場對於中國能否力挽狂瀾，觀點迥異。單偉建對中國經濟基本面依然充滿信心，強調政府有很多可用的貨幣及財政手段，改變市場預期和提升信心是當前關鍵，首要是扭轉體量龐大的房地產市場的頹勢。

在去年10月的時候，單偉建已發表了一篇文章，開宗明義提到，中國的經濟並沒有充分發揮其潛力，增長速度可以更快。太盟投資目前的資產管理規模約為550億美元，過去幾年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加速在內地投資，直接控制管理的就有20多間公司。他以理據及實際行動反駁，中國變得不可投資（uninvestable）的看法。

貨幣財策有迴旋空間

單偉建認為，中國經濟的基本面仍是非常好的，比如說中國的儲蓄率是全世界最高的，達到GDP的45%，沒有任何一個主要經濟體可以望其項背，中國在科技上的發展，也不斷取得飛躍式的發展，但最重要的是中國政府仍有很多政策空間。

這些迴旋的空間既有貨幣政策亦有財政政策。貨幣政策方面，中國的利率仍處於比較高的位置，目前一般利率在4%左右，沒有通貨膨脹的問題，市場上更擔心的反而是通縮；銀行的存款準備金率，平均值在7%左右，美國是0，歐洲是1%，日本是0.8%，中國每減一個百分點，就可以釋放兩萬億人民幣的流動性進入市場，中國有很大空間透過減息降準來釋放流動性，刺激經濟。

財政政策上，他表示，中央政府的負債率很低，相當於中國GDP的24%，日本佔GDP的250%，美國佔130%，即使把中國的地方債都加起來，佔GDP的比重也只是相當於110%。

另外，他認為，與其他主要經濟體不同的是，中國有大量國有資產，國有資產的資本金、或者說股權是可以處置的，這部分資產按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估計，大概佔GDP的130%左右，所以中國政府的資產負債表，是處於淨資產，而非淨負債的狀態，這在世界上其他主要經濟中是獨特的。其他國家的淨負債都比中國的毛負債高。因此，中國政府有本錢以財政手段刺激經濟。

這也是為什麼，他對於中國今年5%左右的經濟增長目標一直有信心，因為知道如果自然增長達不到，就可以使用政策手段去刺激，上半年中國經濟增長5.2%，其中第二季度經濟增長4.7%，最新的第三季度經濟增長4.6%，相當於連續兩個季度低於5%，如果政府不出手，對於5%的預定的目標會有相當大的威脅。

9月24日，國新辦公布一系列貨幣政策，股市及樓市都有明顯反應。單偉建認為，只是貨幣政策並不夠，還需要財政政策的充分跟進，目前需要給市場了解，整個一攬子計劃最終的規模。此外，更重要的是，中央政府要「改變市場預期，提升市場信心」。

改變預期 提升信心

單偉建認為，過去幾年，市場信心低迷，接下來是如何從根本上改變這種預期，提升信心，才能使經濟持續健康發展，長治久安。

事實上，從2022年以來，中國經濟確實面臨了諸多挑戰，尤以房地產為甚。

他直言：「過去兩三年，中國經濟面臨很多問題，最大的問題是房地產不斷下跌，直接影響疫後復甦，在2022年的時候，中國經濟增長是3%，房地產行業對於經濟增長的貢獻是負4%，所以，如果房地產市場不那麼低迷的話，哪怕是持平，中國經濟在2022年應該是7%，去年中國經濟增長是5.2%，而房地產對經濟的貢獻是負1.3%，所以房地產對於整個經濟的拖累是非常巨大的。」

改變對於房價的預期至關重要，他說，所謂的剛性需求其實很「虛」，房地產在價格下跌時候，人們就不願意買房，而改成租房；反之價格上升，需求就自然上升了，因為有升值效應，大家都想買。

2022年，中國的家庭存款多增加了18萬億元人民幣，2023年僅上半年就多增加了12萬億元人民幣。為什麼呢？「因為房地產、股市都在下跌，不願意投資，所以錢就存到銀行了。甚至老百姓選擇提前還按揭貸款，全中國的按揭貸款總額的12%都預先償還了。」

他表示，目前房價是否到底還有待觀察，但是大家對於房地產市場，一旦形成見底反彈預期的話，需求還是會非常巨大的。「過去幾年，中央政府認為，中國經濟總需求不足，一旦中央出手通過刺激政策增加需求，而力度又足夠大，就可以改變預期，提升信心，那麼需求就上來了。刺激政策要拉動老百姓的需求和消費。提振和維持市場信心還必須長期保持政策的穩定性和對市場的長期支持，避免負面地擾動市場，尤其不能突如其來。」

財富效應受房地產影響大

在今年4月份，單偉建發文呼籲，房地產行業作為支柱產業，會拖累整個經濟，必須要救房地產。

中央政府認定經濟的主要問題是總需求不足，但是過去兩三年，地方採取的房地產政策仍是限購，截至訪問當日（10月18日），四大一線城市中，也僅廣州在9月30日，全部取消了限購政策，北京、上海目前放寬了限購條件，但仍然沒有全部取消。而北京和上海房地產市場的行情對全國有指標意義，對改變市場預期至關重要，房地產市場低迷的時候，政策還在限制需求，自相矛盾，所以，地方的政策要跟上中央的步伐，徹底扭轉房地產市場的頹勢。

單偉建認為，目前的階段，要讓市場相信，政府是決心讓房地產市場復甦的。9月26日，政治局會議上強調：要促進房地產市場的止跌回穩，就是一個強有力的訊號。接下來如果進一步看到，之前一些不協調的降溫措施也都取消了，房地產市場反彈的預期真正形成，需求自然會回升。

為何說房地產市場的復甦尤其重要？單偉建說了兩點，一方面，歸根到底在中國的整個經濟體裏面，房地產的規模實在太大了，包括上下游行業，水泥、鋼鐵、家電等；另一方面，老百姓的「財富效應」受到房地產很大影響，在美國一個普通家庭，房地產佔其財富構成約25%，而在中國佔比達到59%。

「當房地產價格在上漲，產生的財富效應，會讓老百姓更願意花錢，房地產價格下降，也會抑制大家的消費意欲，大家更願意錢放在銀行裏了。股票市場也產生同樣的效應」，單偉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