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尼系數處於高位 「中國收入分配先生」解說如何實現共同富裕

【彭博】-- 中國最知名的收入差距問題研究專家之一表示，中國推動「共同富裕」不只是要向富人征稅，也是要引導資源進入農村地區和低收入群體。

浙江大學經濟學教授、曾任政府扶貧顧問的李實表示，過去五年，由於科技和金融部門的崛起，中國的收入差距擴大了，而稅收在縮小差距方面僅發揮了非常有限的作用。根據浙江大學網站，由於他的研究，他在國際學術界被稱為「中國收入分配先生」。

中國最高領導人加大了力度解決不平等問題，誓言要促進全體人民的福祉並重新分配收入。李實認為，這需要增加對個人的稅收，包括房產稅和遺產稅，並增加農村的公共服務支出。

以下是李實最近接受採訪時的一些要點（為清晰起見，文字稍有調整）：

中國的收入不平等狀況有多嚴重？

中國的收入差距自1980年代以來不斷擴大，於2008年達到最高點，基尼系數約為0.5。隨後幾年慢慢下降，然後從2015年開始反彈。據官方測算，現在基尼系數處於0.47左右的高位水平。實際收入差距可能更大，因為基尼系數的測算基於入戶調查數據，而其中高收入人群樣本偏低，造成收入差距的低估。

中國的收入差距目前應該在世界上收入差距最大的20％國家當中。中國的收入差距是偏大的水平。城鄉差距也在擴大。現在，城鎮居民的收入大約是農村居民的2.5倍。主要原因是城鄉發展不平衡，戶籍制度限制了人口流動，（農民工在）就業、收入、住房等方面受到各種各樣的區別對待。

此外，中國發展戰略更多偏向城市發展，而忽視農村發展。由於城市主導性發展戰略導致公共服務集中在城市，就會影響到農村的產業結構和農民收入成長。

近年來中國基尼系數反彈的原因是什麼？

中國近年來出現了很多新興產業，特別是數字經濟發展很快。數字平台和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吸引了擁有高學歷的人群，他們的工資水平高，成長也快。此外，中國不斷擴張的金融業具有很強的壟斷性，導致金融行業工資遠高於其他行業。而其他行業工資成長緩慢。

財產性收入的快速成長也加劇了不平等，因為高收入者通常擁有比低收入群體更多的資產。儘管政府增加了稅收和轉移支付對收入分配的調節力度，但未能扭轉收入差距擴大的趨勢。隨著中國經濟增速放緩，低收入群體受收入成長放緩的影響更大，導致差距擴大。

您如何評價浙江省建設共同富裕示範區的實施方案？

浙江的共同富裕政策分成兩大塊：實現高質量發展和分享財富。這些政策的主要目標是縮小收入差距，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縮小城鄉差距。下一步是制定具體的實施細則，使得政策能夠落地。比如說要不要出台房產稅或遺產稅，是否要進行個人所得稅改革——所有這些細節都需要確定，這需要一些時間。

一方面要縮小城鄉差距，縮小區域差異。另一方面要提高公共服務水平和質量，包括教育質量和醫療水平。目標也是縮小人與人之間發展能力上的差別，讓兒童和青少年享受更好的受教育的機會，創造更高質量的人力資本。

中國的稅收制度應該如何改革？

中國的稅收在調節收入分配方面發揮的作用非常有限。稅收有兩種類型：直接稅和間接稅。直接稅有助於縮小收入差距，間接稅在一定程度上會擴大收入差距。在中國，直接稅所占比重偏低，占國家稅收收入的三分之一，間接稅占三分之二。在已開發國家，這一比例通常是反過來的。如果不調整稅收結構，稅收就很難起到調節收入分配的作用。

中國需要適當地增加直接稅，包括個人所得稅、房產稅和遺產稅等等直接針對居民的稅種。這可以在總體稅負不變的情況下增加直接稅的比重。

中國何時會向更多地方推出房產稅？

儘管關於出台房產稅的討論有很多，但目前還沒有進入立法程序。很難說這需要多長時間。決策者可能還有其他方面的考慮：房產稅的動靜比較大，可能會對經濟產生負面影響。中國經濟目前相對來說處在不太景氣的狀態，仍在從疫情的影響中恢復。徵收房產稅可能會對房地產行業產生很大影響，從而會影響到房價。這是一個經濟能不能承受的問題。因此，此類政策最好是放在經濟比較景氣的時候再出台。

縮小城鄉差距需要在社會制度方面有怎樣的改革？

城鄉公共服務的差別很大，例如學校和教師水平。政府需要調整公共支出，將資源更多地投向農村地區和落後地區。政府還要把更多的支出用於改善民生。需要更多地利用稅收來對高收入人群的收入進行調節，並通過轉移支付的方式來提高低收入群體的收入。

民營企業在促進共同富裕中應發揮什麼作用？

民營經濟應該發揮非常重要的積極作用。這就是浙江的經驗。浙江的發展程度比較高，而差距不是很大。民營經濟，特別是中小企業的發展，在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浙江的民營企業有很強的發展活力，提供了大量就業機會，吸引了外省的勞動力。沒有民營經濟，實現共同富裕可能就是一句空話。

富人的生活可能會受到什麼影響？

富人的生活不會有太大變化。高層領導人一再表示，共同富裕不是均等富裕，也不是殺富濟貧。富人可能要在稅收和慈善捐贈方面做出更多貢獻。但多交5％或10％的稅，不會對他們的生活產生太大影響。

原文標題China’s ‘Mr. Income Distribution’ Explains Common Prosperity (1)

(新增第三個問題起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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