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周記】銀行出壞帳 隻鑊邊個孭？ (王浵世)

有位朋友在內地某銀行擔任分行經理，平時辦事小心翼翼，最怕出錯，尤其是貸款，甚為仔細，沒抵押品更是緊張。最近此君碰上我，問我一道問題：「放貸出了問題，如何問責？」我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因為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我問他是否出了甚麼事？他接着說，他的分行出了一筆1,000多萬元的壞帳，銀行高層要他負責，要扣獎金。他再補充，那筆貸款是他3年前放的，但他不久之後已經調走，而調走之前，總行有人做過審計，認為他任內沒出過甚麼問題。他搞不懂為甚麼這筆壞帳要算在他頭上，要扣獎金甚為不爽。

懲罰員工不盡理想

扣獎金作為懲罰，在內地銀行業內不稀奇，一般是當事人在審查貸款人背景與還款能力的時候有疏忽，並造成銀行損失，如此說來扣獎金似乎有點道理。但在銀行法中，應該沒有這種要求，所以應該不屬法律問題。要講的問題，就是扣獎金是否合理？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當事人在貸款的審批過程中，並無疏忽。後來貸款出現問題，是兩三年後的事情。嚴格來說，屬於貸後管理不妥當的關係，跟當初批准貸款並無關係。真的要問責的話，責任在於貸後管理不到位，因此此君不滿，不是沒有道理。在香港，我就沒聽說過要扣獎金這回事，銀行業績不好最多不發獎金，如果出現壞帳，最多調離貸款部門，很少以扣獎金作為懲罰。

先不談懲罰措施是否正確，先看一下銀行的審批制度，內地與香港基本上都是集體審批，很少一個人說了算，所以把責任推到一個人頭上有點不合理，如果數額大的話，審批過程中牽連更多高層，難道要逐個懲罰？如何分配責任更是困難！所以扣獎金不是不可為，但可能不公平，因為貸款審批之際，貸款的確沒問題，出問題是在貸後，而銀行貸後管理不妥，沒有及時發現，令問題發酵、膨脹，直到不可收拾成為潛在壞帳。

扣獎金是否就是理想懲罰？一定不是。扣獎金最大的作用在於警戒他人，有點殺雞儆猴的意味。用意不錯，但容易有副作用，造成審批流程關卡多多，客戶到銀行辦貸款有如去衙門辦事。

現在銀行流行的做法是「貸審分離」，在一定限額內，業務單位說了算，超越限額，則審批單位說了算。不服，可以上訴，不過最終話語權還是在審批單位手上。審批單位的主管叫首席風險官（Chief Risk Officer），由總部委任，保持獨立地位，跟總裁沒有匯報關係，避免總裁左右決定。這樣一來，解決了大部分貸款項目審批責任誰屬的問題。

貸後管理方可治本

但貸後管理的問題依然存在，照規矩，貸後管理應該繼續留在分行，尤其內地不少分行與總部距離甚遠，總部很難處理日常的貸後管理。這是銀行今天的軟肋，在於審批力度不足，把錢借出去，指標完成就好。貸後管理往往是「三不管」，有權審批的人在貸款之際十分審慎，但貸款發放後就不再過問。貸款之後，客戶經理如果跟得貼，就可避免客戶把借來的資金挪用到其他項目，導致張冠李戴，出問題而不知情。

貸款審批是貸款流程的第一步，貸後管理才是流程更為重要的下一步。誰能做得好，呆帳就可控。處罰只是一種手段，未必絕對有效。建立完善、有效的客戶管理才是治本。現在的問題在於客戶經理面對指標壓力，全力挖掘新客戶，往往放鬆貸後管理，容易種下禍根。用句球類比賽的術語：守得住，就有機會贏。

作者：王浵世

第一代北上銀行家，曾為匯豐中國業務總裁、民生銀行最高領導人，有廿載北上管理經驗，現在退而不休，轉戰民企，拓展視野，闖事業另一新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