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專欄：烏克蘭的悲劇裡何嘗沒有歐美的責任？

【彭博】-- 前幾天的某個晚上，當我開車穿過羅斯福大橋駛入華盛頓時，望著被代表烏克蘭國旗藍色和黃色燈光點亮的肯尼迪中心，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是的，美國在支持烏克蘭呢。但不久我又想起俄羅斯正在轟炸烏克蘭居民區，母親和兒童瑟縮在地下室，無辜的生命正在死去。

美國及其盟國好像對自己的作為很滿意，甚至有點滿意過頭了。或許他們需要停下來思考思考。

他們當然可以指出取得的一些成就，比如制裁措施範圍之廣，力度之大遠超普丁（或其他任何人）預期。他們給烏克蘭提供武裝，讓烏軍能夠抵抗俄羅斯的攻擊。他們告訴自己，只要西方堅持下去，普丁就可能會失敗，而且應該失敗。這是一項艱苦的事業（你看到最近一加侖汽油的價格了嗎？）但自由需要付出代價。

儘管藍色和黃色旗幟殊為醒目，但烏克蘭人民可能想問一個問題，西方所謂以團結之名作出的犧牲到底夠不夠？

誠然，美國及其盟友的行動可能是理性的。讓普丁因為入侵而自取其辱並最終倒台符合西方的利益，但如果要讓美國及其盟友獻出本國戰士的生命可就是另一碼事了，更不用說讓衝突升級到核戰爭。所以，美國和歐洲只向烏克蘭提供武器（在限制範圍內），而不是直接進行軍事干預。國際社會對俄羅斯實施制裁，希望其部隊能就此停下腳步，俄羅斯國內積聚更多力量來反抗普丁。

我要提出一個可能令人不安的道德問題了，歐美這種做法是真的在幫助烏克蘭嗎？做個思想實驗吧：假設美國和歐洲的目標是讓烏克蘭受到的痛苦最大化，他們會怎麼做？想想有哪些政策最適合實現這個目標，是不是和他們現在真正干的事沒啥不同啊？

在衝突開始之前，西方國家鼓勵俄羅斯和烏克蘭相信，烏克蘭在可預見的未來有希望加入北約和歐盟，但其實西方沒有真心來促成此事。這種誤導加大了俄羅斯和烏克蘭的矛盾。在普丁開始集結軍事力量之際，美國和歐洲沒有採取任何行動阻止他，同時又保持著對烏克蘭表面上的友好邀請（比如北約「門戶開放」政策等等。）最後，烏克蘭決定冒險勇敢一次，而普丁決定冒險開戰。

入侵行動一爆發，西方就實施了出人意料的強有力制裁。如果他們早點宣布，說不定可能會阻止普丁發動戰爭。等到現在才宣布，一定程度上他們令衝突得以維持。

與此同時，在慶祝達成新的團結之際，西方向全世界發表宣言，似乎其目的不僅是要阻止普丁入侵烏克蘭，而且還打算讓普丁徹底倒台。但矛盾的是西方一直排除對烏克蘭提供全面軍事支持的可能性。這使得普丁更難讓步。他會認為自己仍可能打贏這場戰爭，而且只能贏不能輸，所以普丁會不惜代價讓局勢升級。

那支持烏克蘭繼續戰鬥的又是什麼呢？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期待著如果普丁的罪行達到足夠嚴重的水平，西方盟友會和烏克蘭並肩作戰。因此，他多次向西方公眾而不是國會頭領闡述自己的理由。也許最初是要求建立一個有限的禁飛區，然後要求擴大禁飛區，最後就是一起參戰。烏克蘭可能沒法如願。

一直以來，西方對澤連斯基的決心不吝贊美之詞。他在英國議會發表的視頻講話獲得了全體起立鼓掌，在美國國會也是這個盛況。但澤連斯基的要求得不到滿足。最終結果就是烏克蘭繼續戰鬥，最終可能輸，也可能贏。但無論輸贏如何，該國都將遭遇更大的破壞。

很顯然，造成並持續推動這一系列災難性事件的不是來自於對時局的準確計算，而是「對誤判的又一次錯誤判斷」，各方都有這個情況。現在應該暫時停一下，因為對烏克蘭而言局勢正在指向一個糟糕的結果，就好象這一直是西方的目的一般。毫無疑問，美國和歐洲真誠希望幫助烏克蘭，他們的行動也確實傷害到了普丁。但他們在目的和手段上的左右搖擺和誇誇其談正在令真正的受害者情況變得更糟。

努力防止局勢升級，避免造成更大範圍死亡和破壞在道德上的確無可指摘，但除非美國及其盟友願意承擔他們應該負起的責任，否則就不應該讓烏克蘭承受更大損失，刺激普丁瘋狂豪賭。西方早就應該下定決心，如果希望和烏克蘭一起對抗俄羅斯，那就應該齊心協力加入戰場。如果不打算那麼做，那請停止誇耀自己的決心有多大，把結束戰爭作為首要任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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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ive Crook是彭博專欄作家，跟蹤經濟、金融和政治的編委會成員之一。曾任英國《金融時報》駐華盛頓首席評論員，《經濟學人》和《大西洋》雜誌編輯。本專欄並不代表彭博有限合伙企業及其所有者的觀點。）

原文標題

Ukraine Policy Might Be Rational, But Is It Moral?: Clive Crook

(更新最後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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