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析天下】希臘危機勿掉以輕心

希臘與債權人的談判反覆無常，市場早已見慣不怪，反應似乎偏向樂觀。但單看最近希臘人的提款潮，已反映當地人也無信心化解危機，投資者對短期震盪切勿掉以輕心。

希臘15億元（歐元，下同）的欠款下周二（30日）將到期，經過歐洲領袖一場接一場徒勞無功的會議，希臘人與環球投資者似乎也習慣了空歡喜。

周一（22日）歐洲領袖召開緊急會議後，一度透露事情有轉機。希臘股市兩日內抽升15.6%，兩年期國債孳息由28厘回落至21.5厘。避險情緒有所減緩， 甚至增添大家對美國聯儲局年內加息的信心；美歐息差擴闊，歐元受壓跌穿1.12美元水平。豈料周三（24日）希臘總理齊普拉斯 （AlexisTsipras）出席財長會議前，稱債權人否決了其建議方案，希臘危機的形勢又180度逆轉，所有憧憬又化作泡影。

希臘銀行再爆提款潮

希臘談判有如「狼來了」故事，雙方不時傳出達成共識，惟解決方案最終都無影無踪。令人費解的是，投資者被騙了一次又一次，卻居然仍滿心期盼達成共識。市場相對樂觀的態度可以從兩個方向解讀，一是他們經過連月來的拉鋸戰，已消化脫歐風險，不再將希臘違約這件風險事件放在眼內；二是市場分析相信希臘與歐元區均付不起「脫歐」的政治代價，會在最後關頭妥協。

不過，普羅大眾的Main Street，與投資市場是截然不同的境況。幾個月以來談判毫無寸進，希臘人心感不妙，並已用實際行動，對談判投下悲觀的一票。最明顯的行動，就是從銀行提走儲蓄。希臘國內的銀行存款在2012年中至去年底本來已止跌回穩，但在去年底希債危機重燃，薩馬拉斯（Samaras）政府倒台，銀行存款量又再急挫，由去年11月的1,643億元急速下跌至4月的1,337億元，創10年新低。瀕臨倒數時刻，希臘銀行上周存款外流更達到42億元，佔整體家庭及企業存款額的3%。

事關一旦希臘脫歐，希臘民眾的資產如存款，便很大機會要改為新貨幣定價，財富料將隨新貨幣貶值大縮水，人們於是索性現在就把歐元從銀行搬回家。彭博按希臘央行的流通貨幣數據分析，亦顯示流通現鈔的水平在近半年由300億元急升460億元，重上2012年希債危機的高峰，希臘人過去數月相信在床褥下藏起了不少現鈔。2012年希債爆煲，有歐央行干預穩定大局；但如今希臘違約的系統性風險大降，歐央行會否出手，希臘人大概心裏有數。

存戶大舉從銀行提走存款，可能引發希臘銀行的擠提危機，令銀行更依賴歐洲央行的要緊急流動性援助（ELA）貸款。歐央行近期已屢次提高ELA上限，亦明言若希臘未能達成新援助協議，ELA貸款亦將會中斷；歐洲領袖如德國財長蕭伯樂（WolfgangSchaeuble）更提出要希臘實行資本管制，此舉可能是脫歐的第一步。

政治現實希臘難作讓步

希臘人對自身的惡劣處境最清楚不過，投資者若不易地而處，很容易低估了解決危機的難度。希臘與債權人談判的其中一個重大分歧，在於退休金改革。希臘是歐元區中退休開支佔比最高的國家，佔GDP達14.4%。 政府在2012年及2013年在債權人迫令下，已節省46億元的退休開支，惟開支一方面下降，另一方面經濟增長卻倒退得更厲害。債權人要求再削減退休金開支，齊普拉斯堅拒從命，認為再減將令經濟陷入更大困境，縱然他已提交更大的開支減幅，但仍與債權人的要求有一段距離，結果多輪會議都不歡而散。

回歸政治現實，債權人咄咄相逼，齊普拉斯其實也沒有太大讓步空間。即使他願意退一步博取債權人的首肯，緊縮方案亦很難過到希臘國會一關。以如今希臘的政局環境，不論黨內黨外均充斥着反緊縮聲音。齊普拉斯領導的左翼執政聯盟Syriza，當初憑着反緊縮旗幟上台，不少成員都抗拒進一步削減額薪酬或退休金，並有要求一定程度的債務寬免，若就救援方案向債權人妥協，將被視為背叛該黨的原則。

親歐反對黨領袖Stavros Theodorakis更形容，若齊普拉斯要在國會通過一個違背立場的新方案，將要面對Syriza的極大反彈，可能因而需要改組執政聯盟。

推行緊縮有如政治自殺

前車可鑑，希臘政客就援助方案妥協，很多時無異於政治自殺。希臘前兩任總理帕潘德里歐（GeorgePapandreou）和薩馬拉斯，均因先後接受緊縮方案而漸漸失掉民心，避不過下台的厄運。雅典街頭近日上演多場大型示威，若問希臘人，究竟想留在歐元區還是獲取新的援助，他們會告訴你想兩者兼得。齊普拉斯若要滿足這兩個願望，勢必更難以讓步。

外人看希臘危機，是一場沒完沒了的鬧劇，但仍期待劇終一刻會是大團圓結局，但在局內人眼中，這是一場艱鉅的博弈，或早就預備了兩敗俱傷。縱然未必引爆系統危機，但短期市場震盪料無可避免。若希臘下周真的要實行資本管制，歐洲國家難免受牽連，債息可能抽升，但歐央行料會推出應變措施，區內核心國家所受影響理應不大，甚至有機會受惠穩定措施上升，而歐元或進一步下跌。若風險受控，而美元的升值又未至於威脅 美國經濟增長，聯儲局的加息計劃料不受影響。

 

撰文：張柳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