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子成龍的唯一辦法

【iMoney智富雜誌—ibanker教室】前數期談到如何選校後，收到了不少讀者的來信問如何教育孩子的問題。如何培養人才和教育是很多科學家研究良久的問題，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考《The Cambridge Handbook of the Learning Sciences》和《The Cambridge Handbook of Expertise and Expert Performance》。其中一些重要的結論在作家Malcolm Gladwell等推崇下，普及成現在很多人都知道的一萬小時定律或十年定律。

每一個老師或父母都有他們相信的教學法，但是這些想當然的看法很多時候與過往30多年的科學研究結果大相徑庭。例如很多人認為天份對成功很重要，相信記憶力、音樂能力等是天生的。從莫札特和其他音樂神童的例子來看，天資對成功的重要性看來無容置疑。科學，如相對論或牛頓的運動定律，有趣的地方就是以嚴謹的實驗、數據和邏輯挑戰我們這種想當然的思考方法。

科學家Anders Ericsson詳細地研究了歐洲音樂學院的學生。按照音樂教授的分類，他們把學生分成三類：一、出色的音樂會演奏家；二、可以的樂手；三、只能當中小學音樂老師的。雖然我們經常談到天資這詞，但是一般沒有很清楚的定義。如果天資指的是能夠比其他人在更短的時間內學更多，或進步更快，研究證明最出色的演奏家和最差的一組都花了同樣的時間來達到普通業餘水平（大概是六級左右）。第一組和第三組學生年幼時在老師或父母眼中並沒有太大的差別，而背景調查亦證明他們在各方面都沒有顯著區別，唯一的分別是練習的時間。也就是說他們的成就完全決定於他們練習的時間。少年有成的所謂神童，包括莫札特在內，不過是因為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投入了大量刻意練習的時間而已。

短時間集中刻意練習

讀者可能會問，為甚麼有些人練了一輩子都沒有成就呢？或者貨車司機天天開車，但是為甚麼沒有成為賽車手呢？不是所有練習都能讓人進步，只有「刻意練習」（Deliberate practice，或「有效練習」）才可讓人進步。我們做的事情，大概可以分為三類：一、很輕鬆就可以做到的；二、有難度，要專注費力氣，但可以做得到的；三、非常困難，讓我們恐懼的。如果我們只是做第一類，就像每天開車上班那樣，不會讓我們有絲毫改善。第三種只會讓我們害怕，就好像讓從沒有碰過槍的人去打仗一樣。第二種在做多幾次以後，就慢慢變成第一種。我們第一次開車或騎單車都會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但是練習了一陣子以後，就慢慢覺得容易了。所謂刻意練習就是每天都做第二類練習，每天都讓自己過得不太舒服，就好像第一次騎單車，第一次學新的語言那樣。彈過鋼琴的人都知道彈奏已經掌握的曲子是很開心的事情，但改善自己不擅長部分的指法練習就很痛苦。前者不過是自娛，而後者才是刻意練習。刻意練習並不是一般人喜歡做的事情，也是為甚麼只有很少數人能有所成的原因。

我們經常幻想優秀的運動員或音樂家很享受練習，事實是所有人都討厭這種刻意練習，包括出色的專業運動員和音樂家。所不同之處，就是這些人有克服這些困難的意志，可以每天都反省，通過練習來彌補自己不足，精益求精。我們也以為優秀的學生會一天練習很多個小時。有趣的是，音樂學院最出色的學生往往有睡午覺的習慣。他們一般是早上起來，在最精神的時候刻意練習四五個小時，然後就覺得精疲力竭，要休息很久才能恢復體力。這些出色的學生往往睡得比較多。相反最差的學生一般是玩得晚，睡不好，大半天過去了，比較累的時候才想到要練習。一個很出名的鋼琴家在教他的學生時說：「如果用心去練習，每天幾個小時就夠了。如果只是用手去練習，每天24小時都不夠。」

西方長春藤一樣填鴨

讀書也是如此。我們見過很多每天都把書本放在面前，但是讀來讀去都沒有進步的。也見過很多每天不過是讀五六個小時，但面列前茅的學生。坦白說，我從小學到博士畢業，平均一天真正的讀書時間不過四五個小時而已。但是每天專心地讀四五個小時，讀得再慢，也可以每小時看20到30頁。一本兩三百頁的書，兩三天就能讀完。一年就可以讀上百本書。從中學到大學畢業，基本上可以完成上千本書，累積下來的知識就不少了。更重要的是，這一點都不花時間。縱然在我工作以後，每天早上上班在車上讀一小時，下班回家途中讀一小時，然後睡覺前讀一小時，一星期看一兩本書一點都不難。如果想進步要看甚麼書呢？要看不太難，也不太容易，專門針對自己不懂，但是學得來的東西。所以我每一個月都會選一個我不熟悉的科目來學學，從大學一年級的標準課本學起，既能為寫文章找點素材，也可以學點新東西。現在有了網上大學Coursera就更方便了。很多人問我為甚麼香港的教育那麼填鴨，還特別讓孩子回港讀書。如果填鴨是指每天專心讀書四五個小時，每周看一兩本書，我覺得這填鴨很好，很有益。

中西古今，用心學習都是成功的唯一途徑。很多香港父母總是把外國的教育神化，好像外國孩子可以輕輕鬆鬆就能成才。外國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方法，除了中文大學以外，我讀過柏克萊、牛津、哈佛，這些都是比香港更填鴨的地方，讀書數量比香港更多。全世界要成才，博覽群書都是必要的過程，沒有甚麼別的所謂活動教學方法。用現代的語言來說，就是刻意練習是學成任何東西的唯一途徑。

選一個有耐心的教師

研究發現，要在任何一個領域出色，要刻意練習1萬個小時，也就是經常聽到的一萬小時定律。如果按每天三四小時練習來算，就是大概一年1,000小時，10年就能成才。所謂天才，就是每天5小時刻意練習，風雨不改，就能一比其他人快一倍的時間，五六年就能成功。應用到工作上，每天想想自己在那方面做得不好，或不懂，然後每天都練習改善，不出10年就能事業有成。

老師和教練在刻意練習的過程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但是並不是我們想像中要名師名校才有用。相反，老師的最重要工作是看出學生弱點在哪兒，然後定下適當的目標，不能太難，也不可以太容易。也就是設計出讓學生覺得有挑戰性，但是不會讓他們氣餒的練習。因為刻意練習很辛苦，所以如何激起學生的鬥志，讓他們不放棄才是老師最重要的能力。了解學生，明白如何鼓勵別人，才是優秀老師的最重要優點。學歷往往並不重要。大學數學教授不一定能教得好小學數學。熱情、用心、積極鼓勵才是好老師要擁有的特點，而不是學歷和名氣。這正正是為甚麼很多出色運動員的教練自己往往並不太優秀。

總結來說，我們培養和教導孩子最重要是讓他們有每天刻意練習的意志力。這需要父母師長很大的耐性和鼓勵。此外就是為他們挑選有熱情而且懂得小孩性格的老師，可以為他們設計出適合，不太難也不太容易可以讓孩子進步的刻意練習。

撰文：王澤基

香港中文大學應用金融學教授、碩士課程主任，前巴克萊銀行常務董事，逾十年投資銀行工作經驗，牛津大學經濟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