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樓市崩跌或讓數百萬個就業機會灰飛煙滅 一些在崗者也消費降級

【彭博】-- Ivy Zhang曾一度認為自己可以飛黃騰達。

隨著中國房地產市場起飛，化學化工專業畢業的她，在2016年加入中國最大房地產公司之一。她每天工作到晚上11點，被評為「銷售冠軍」後，公司調她到更大的城市。她的休息時間有限，為了犒賞自己的辛苦，經常購買550美元的水療套餐。「銀行卡就是一串數字，」Zhang說，「這個數字都沒有少過，所以我們哪裡有什麼金錢概念」。

Zhang和同事賣的東西大家都想要。擁有一套房子是如此重要，往往是結婚成家的先決條件。房價似乎只漲不跌，一套房子兼具財富儲存、保險和退休儲蓄的多種功能。據彭博經濟研究稱，房地產一度約佔中國GDP的四分之一。一些估計甚至更高。

但這種好日子總歸到了盡頭。儘管國家主席習近平多次提及「房住不炒」，但到了2021年，開發商賣房的速度超過了蓋房的速度，並大量舉債以求擴張。政府突然嚴厲打壓借貸時，市場開始崩跌。施工停滯，許多購屋者只能枯等交樓，引發了憤怒抗議。碧桂園和已經倒下的中國恆大集團等房企債務違約。政府收入銳減。

一群年輕的專業人士原本以為，自己找到了通往中國富裕中產階級的自動扶梯，如今卻發現人生轉了彎。看似可以幹一輩子的行當最終變成只是參與一場泡沫的一段歲月。據房地產研究機構可研智庫測算，截至2023年的三年內，樓市不振已讓地產開發從業人員流失50萬人。這還不包括營建和行銷等相關行業的勞工。新加坡國立大學資深研究員Alex Capri說，這些都在職業生涯中期面臨挫敗，被迫「大規模」進行技能調整。

一些房企發放梅賽德斯-賓士汽車作為年終獎金的日子已成遙遠的記憶，但許多分析師表示，這還不是谷底。據彭博經濟研究稱，到2026年，房地產行業佔中國GDP的比例可能降至16%左右。分析師寫道，如果預測成真，可能約有500萬人（相當於愛爾蘭人口）面臨失業或收入減少的風險。中國調整統計方法後，青年失業率仍達15.3%，代表即使正值青春年華的年輕勞工也不易找到工作。J Capital Research Ltd聯合創始人Anne Stevenson-Yang說，人們非常沮喪和害怕，情況非常嚴峻。

30歲的Zhang表示，她幫碧桂園賣掉價值近10 億元人民幣（1.39億美元）的房子，如今做微商賣護膚品和保養品。到目前為止，她暫時入不敷出，微商的生意一個月只做了兩三單。這與她以往年收入可多達83,000美元的日子天差地別。她和丈夫推遲了養兒育女的人生大事，常在網路上找優惠，自己帶飯吃以避免點外賣，並儘量減少社交活動以削減開支。「現在如果還想過之前的生活？做夢呢！」Zhang說。「比如說以前花3000塊，看能不能減到花2000，如果2000能活下來， 那麼是不是可能降到1000，只要能活下來就行了」。

痛苦的不只是銷售人員。28歲的Ivan Li曾兩度失去香港投資者關係經理的職位。大多數開發商停止在2,030億美元的市場上發行美元債，之前形勢大好時，這是全球最大的高收益債券市場之一。隨著價格大跌，投資者不再購買這個資產類別，債券持有人和公司之間的溝通逐漸消失。他說，隨著樓市危機愈演愈烈，你會逐漸感覺到，管理層已不關心與海外投資者和分析師等人接觸的問題。

曾任職萬科等開發商的Charlie Zeng找工作已花了一年的時間；以前好的時候，他一年的收入超過25萬美元。在最走投無路的時刻，他自願接受降薪90%。經過70次面試後，他收到了幾份錄用通知，但最後都被撤銷了。儘管他最終找到了工作，但他對房地產持悲觀態度。他說，「這個行業是沒有未來的，已經被放棄了。」

根據彭博彙編的數據和惠譽的估計，今年住宅和商業房地產銷售料將比2021年重挫45%。4月份中國前100大房企實現銷售操盤金額同比減少約45%。就連萬科也面臨壓力，信用評級被下調至垃圾級。

另一個衡量市場慘淡程度的方法是租金收益，即出租一筆投資用房產的年回報率。根據澳新銀行的報告，中國大型城市僅為1.5%，約為香港的一半，遠低於紐約的近5%。回報如此之低，投資者沒有太大的誘因購房。

也有一些樂觀情緒。針對抑制投機的措施上，一些地方政府的態度有所緩和，杭州等大城市就取消了限購措施。彭博行業研究的Andrew Chan和Daniel Fan在研究報告指出，今年1-2月，十大土地買家中，九個是國營開發商，最大買家是華潤置地。

中國新的住宅政策有兩大支柱：保障性住房建設和城中村改造。央行正透過所謂的抵押補充貸款為此提供廉價資金，截至1月底，政策性銀行抵押補充貸款餘額為3.4萬億元人民幣。瑞銀集團分析師John Lam表示，如果這些計畫進展順利，房價下行壓力最快可能在明年緩解；他曾是很早就看空恆大的華爾街人士，現在則是少數對中國房地產樂觀的分析師 。

根據周五發布的聲明，中國取消了住房貸款利率政策下限，並下調了個人住房貸款最低首付款比例，這是迄今為止支撐陷入困境的房地產市場最強力的舉措。

但對於像Li這樣還在找工作的人來說，情勢可能止跌反彈，未能帶來太大的安慰。他說，在過去的美好歲月中，成功要容易得多。嚴冬之際，人們需要更加努力工作，並小心自己的每一步和所做的決定。

原文標題China’s Housing Crash Threatens to Destroy Millions of Jobs

(增加第7段後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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