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昔日意气风发的银行家变成失落的一代 困境不知伊于胡底

【彭博】-- Eric Li原本受僱于家族理财室，随着雇主迁离香港，他失业了，他知道将面临严峻的就业市场。他不知道的是：会如此严峻。

17个月过去了，Li仍在求职。帐单堆积如山——每月近6万港元（7,700美元）的房租和每年100万港元的孩子教育费。但最糟糕的是：他们担心甚至逐渐接受了眼下还不是谷底。

五年前，像Li这样具有中国专业知识的金融行业专业人士受到瑞银集团和花旗集团等公司的追捧。小米公司和美团等公司的首次公开募股(IPO)，巩固了香港可与纽约比肩的金融重镇地位。他们的努力帮助在香港和美国上市的中国内地企业创造了超过6万亿美元的市值。

现在，中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已经导致资本市场支离破碎。随着股价重挫和经济前景黯淡，香港IPO已经枯竭。随着中国推动加强数据安全和金融市场监管，这使得中国企业更难收购资产或赴海外上市。

“以前觉得中国会一直发展向上和世界金融市场越来越紧密，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现在发现原来都是个意外，”曾任职花旗的Li说。“这个还是挺恐怖的”。

香港是此类交易的枢纽，经历的痛苦也甚于其他地方。华尔街公司的大量裁员、全球资本撤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以及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不断下降，都凸显了这种伤害。

根据招聘公司主管John Mullally指出，在香港找工作的非入门级金融从业人员数量为“数百人”。

“这个市场已经够脆弱的了，”Robert Walters董事总经理Mullally说。他说，裁员还没有到头。

过去18个月里，高盛、摩根大通和花旗在亚洲进行了多轮裁员。

一位被高盛解僱的银行家表示，这促使她和她的同事评估是否留在香港，甚至留在这个行业。她表示，来自中国的IPO数量下降，意味着银行业需要考虑在亚洲各地重组，因为过去招聘而增加的人力如今看来不合理了。

另外一位则更决绝。曾任一家全球投资银行分析师的Yang去年失业，24岁的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求职，参加咨询、创投和私募股权等公司约10次面试，但毫无斩获。随着每月20,000港元房租租约即将到期，她决定搬回内地与父母同住，并打算在传统金融之外的行业找工作。

Yang说，竞争比以前激烈得多。她在谈到敏感的职业问题时要求不要透露全名，和本文其他受访者一样。她说，如果市场上有一份私募​​股权的岗位，数以百计的前银行家会投来简历。

自2021年底以来，香港证监会的持牌人数（反映香港金融专业人士的人数）减少了600多人，截至12月为44,722人。

鉴于金融服务业在2022年约佔香港GDP的23%和就业人数的7.5%，金融服务活动放缓可能会令经济承压。香港去年疫情后的复苏低于预期，彭博经济研究估计，今年GDP增长率将从2023年的3.2%放缓至1.8% 。

彭博汇编的数据显示，去年香港IPO募款金额剧降56%，至460亿港元，这是自20多年前网路泡沫破灭以来的最低水平。

私募股权和风投公司投资者也受到了打击。Preqin Ltd的数据显示，与2021年相比，去年专注于中国的美元基金筹集的资金骤降81%。

专注于中国的银行家首当其冲，无论是卖方还是买方。专门从事高级职位招聘的招聘公司Wellesley执行董事Charlene Yeung表示，投资者关系经理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因为他们的技能较难以转移。

Yeung说，这对情绪来说是严峻的。今年看起来是谷底，也希望是如此。

她补充说，银行家应该做好准备，薪酬至少下降20% ，在某些情况下，降幅“可能非常严重”。

Mullally表示，农历新年前夕最新一轮的裁员主要集中在董事总经理及以下一个级别的人员身上。

在香港一家中资券商工作的债务银行家Henry发现一些前同事失业一年多后表示，即使降薪30-40%，他也会接受。

“我现在就是担心随时都可能下岗，”他说。“所有业务都瘫痪了”。

这股低迷氛围促使一些银行家调整生活方式、削减开支，甚至重新评估自我的价值。

一位Wang姓执行董事表示，朋友们形容她去年一整年的脸色都不好看；她虽然每天都加班，但几乎没有拿到什么IPO交易，士气颇为低落。她说，随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她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提前告一段落了。即使她在迪拜和新加坡寻找机会，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提供什么附加价值。

年龄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利的，尤其是那些在香港下岗后返回中国内地的人。

Robert Walters China驻深圳的Sihui Lei表示，不幸的事实是：以他们的级别，对市场来说年纪太大了，尤其是在南方的城市。

中国经济和市场的低迷以及对金融行业的整治，也让人更难迁往内地。

并非所有人都认定，好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中信里昂证券前首席执行官Jonathan Slone表示，在香港过日子，荣枯起伏本是预期中的一部分。

Slone最近在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中写道，诚然，最近一轮牛市的泡沫现已消失了。但香港不仅会活下去，还会一如既往地繁荣发展。

一家国际银行另一位前董事总经理也呼应他的观点，并表示，得出这波低迷是结构性而非周期性的结论是不合理的。现在，她告诉金融领域的学生，要他们坚强起来，并意识到应对市场混乱是工作的一部分。

为了遏制人口下降，香港政府推出了人才通行证计划，以吸引更多人来到这座城市。截至2月底，已批准约59,000份此类通行证申请。香港去年人口增长了0.4%。

尽管如此，巨变之下，意味着有些人将永远不再以同样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

“以前我觉得自己很牛，在行业里也是顶尖了，现在才意识到是国运，”还在找工作的Li说。“没国运，你啥都不是。”

原文标题Hong Kong’s Formerly High-Flying Bankers Become Lost Generation

--联合报道 Heng Xie、Krystal Chia.

(增加第22段后内容，前版更正第七段人名拼字)

More stories like this are available on bloomberg.com

©2024 Bloomberg L.P.